2018-06-22・工商-專家觀點

2018-06-22・工商-專家觀點
工商社論》正視企業儲蓄為家庭儲蓄兩倍的隱憂

期以來我們的儲蓄率都在三成以上,非僅高於日本,也是美、英的兩倍,多數人總認為台灣能有這麼多的儲蓄是得力於傳統美德,得力於家庭儲蓄。然而,這個昔日的印象與今日的實況已相去甚遠,我們的儲蓄結構已出現重大變化,而此一變化正反映著當前台灣經濟發展的困境。

依國民所得定義,每年所得在用於消費後的閒錢就是儲蓄,國民儲蓄包括家庭儲蓄、企業儲蓄及政府儲蓄。過去我國的儲蓄有六、七成來自家庭部門,這筆閒錢經由銀行貸放給企業投資,在設備更新後企業生產力得以提升,出口得以擴張,總體經濟也才得以成長。早年若沒有這些儲蓄,台灣是不可能創造經濟奇蹟的,更遑論躋身亞洲四小龍。

直到民國八十年代,我們的儲蓄雖逐年成長,但企業投資擴張更快,除了家庭儲蓄悉數貸放給企業投資,企業盈餘泰半也拿去投資了,因此企業儲蓄並不多。那個年代的儲蓄有六、七成來自家庭,來自企業的僅一、兩成,有時甚至比政府儲蓄還要少,然而這正是一個健康的儲蓄結構。

在這個儲蓄結構下,台灣進入「高儲蓄、高投資及高成長」的正向循環,在這個循環裡,民國81年人均GDP升逾一萬美元,遙遙領先南韓,此一期間,家庭儲蓄實為台灣經濟發展的幕後英雄。遺憾的是,這個正向循環已於九十年代畫下休止符,在政黨輪替,內閣更迭、政策搖擺下,十多年來民間投資連年降溫,經濟成長日趨低迷,昔日協助台灣創造奇蹟的儲蓄,非但無用武之地,反而轉為游資潛入房市、股市,加劇了經濟發展的風險,近年台灣更已進入「高儲蓄、低投資、低成長」的負向循環,回顧這段歷史,讓人不勝感慨。

從國民所得統計可以發現,台灣的儲蓄結構近年已經改變,昔日家庭儲蓄是企業儲蓄的數倍,但如今企業儲蓄後來居上,105年企業儲蓄高達2兆元,已是家庭儲蓄的兩倍,此一戲劇性的變化反映了當前我國經濟發展所面臨的三項問題,必須加以注意:

第一、家庭儲蓄驟降反映貧窮日趨嚴重:我國平均每戶家庭儲蓄(當年所得用於消費之後所剩的閒錢)於民國六十年代平均每年不到4萬,七十年代升至10萬,八十年代又倍增至22萬,惟隨後不增反減,近五年已降至20萬,其中除高所得家庭仍呈上升,其餘家庭皆不及二十多年前,所得最低的後20%家庭更已長達十年處於「負儲蓄」狀態,非借錢難以度日。家庭儲蓄驟降反映了台灣貧窮問題已是日趨嚴重。

第二、企業儲蓄激增反映不投資已成趨勢:我國企業儲蓄早年占國民儲蓄僅一成,如今竟升至六成,眾所周知,所謂企業儲蓄係企業的未分配盈餘,在昔日民間投資兩位數成長的年代,企業盈餘都拿出來投資了,企業儲蓄自然不會太多。從時間數列可以發現,企業儲蓄於民國七十年代還不及千億,至九十年代已逾9千億,近五年(101~105)更飆升至1.7兆,企業儲蓄急速升高,意味著企業愈來愈不想投資,這全然是政治動盪所致,非解決五缺所能改善。

第三、超額儲蓄五年十兆反映泡沬風險快速升高:超額儲蓄(儲蓄減投資)是指未用於實體投資的閒錢,如今每年都超過2兆,依過往的經驗,這些閒錢必然會流到資本市場,追高股價、房價而推升泡沫的風險。然而,繁榮與泡沫經常在一線之間,百年來多少被推崇為新紀元(new era)、新經濟(new economy)的繁榮年代,至終皆以泡沫收場而釀成大蕭條,近五年(102~106)逾十兆的超額儲蓄,其規模前所未見,其風險實難估測,值得警惕。

最後我們要提醒一下,總體經濟裡的儲蓄一詞,極易引起誤解,因為中文裡的儲蓄有存量的感覺,但國民所得統計裡的儲蓄不是存量(stock),而是流量(flow),是指當年所得用於消費後的閒錢(儲蓄流量),而非歷年閒錢積累而成的儲蓄存量。然而,流量與存量並非相互獨立,流量的消長終將使存量產生變化,進而更深刻的影響一國的經濟與社會,往正向走則帶來繁榮與信心,往負向走必陷入蕭條與頹敗,能不慎乎。

舉例來說,後20%低所得家庭第一年「負儲蓄」還可以靠先前的儲蓄過生活,因為其儲蓄存量尚為正數,但在連續十年負儲蓄之後,儲蓄存量已耗盡,這些家庭恐怕已無以為繼,不容忽視。再如超額儲蓄一年2兆,積累十年的存量已達17兆,望之令人生畏。從存量的角度觀察,台灣當前的處境可謂處處有危機。

我們呼籲執政當局認真去了解儲蓄的內涵及近年所產生的變化,由此將會發現當前台灣社會隱憂重重,各類風險正漸升高,已不容須臾懈怠。但願主政者為天下蒼生計,以臨深履薄的態度面對這些問題,並放下政治成見,重建朝野互信,果能如此,台灣經濟或有撥雲見日的一天。

(工商時報/主筆室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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