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末,夜幕下的紐約曼哈頓時代廣場燈紅酒綠。來自世界各國的遊客摩肩接踵如過江之鯽,人潮裡還有叫賣熱狗的小販、表演雜耍的非裔藝人、畫肖像的街頭畫家。在這些街頭畫家中,除了極少數俄裔之外,在時代廣場畫肖像的絕大多數是華人。
在這些華人街頭畫家中,其中不乏中央美院、浙江美院和魯迅藝術學院畢業的學院派精英,甚至還有美院院長和教授。也有「自學成才」的,他們曾送過外賣,或當過保母,後來發現街頭畫肖像是最快捷、最直接的賺錢方式而走上街頭。在時代廣場,美院教授和「打醬油」的初學者在同一條街上畫畫,很正常。因為大家都要繳房租吃飯。
殷紫嘆藝術不值錢
「平時我在畫室搞創作或教學,周末去時代廣場畫上幾張。至今仍記得第一次上街畫畫的情景。」華裔女畫家殷紫說,第一位客人是位戴眼鏡的金髮女士,拿起炭筆時她看見自己的手在發抖,緊張到無法落筆。好在有多年畫肖像的功底,20分鐘後把畫稿交給她,對方滿意地笑了。
殷紫說:「有市場就有競爭,畫肖像也不例外。最常見的競爭方式就是壓價,畫一張速寫最低行情只有5美元,另外收取畫框的錢。」殷紫記得一位外國遊客問過她「你畫得這麼好,為什麼收費這麼低?藝術這麼不值錢嗎?」她說,別問街頭畫家平均一個月賺多少錢,沒人會講實話,說多了有人羡慕嫉妒恨,說少了太沒面子。
會做生意勝過畫技
殷紫說,有位同行外號叫「街頭殺手」,此人畫技和英文都一般,但特別會拉生意!總是張開雙臂笑容燦爛地攔住遊客,總是生意興隆。有人不滿他「壟斷」市場,他反唇相譏「你為啥到美國來?不就是來賺錢嗎?面子和道義算個啥,掙到美金才是王道!」
在紐約街頭作畫有苦有樂。殷紫記得一個周日下午,時代廣場人頭攢動,她好不容易在一個賣皮帶、皮包的非裔小販身旁支起了畫架,不料那小販走過來一腳把她的畫具踢到馬路上,嘴裡還大聲吼罵。周圍的小販都看著她,她眼淚唰地流了出來,茫然無助地站在馬路上。這時另一位非裔青年跑過來,幫她把散落一地的畫具撿回來,並建議她離開此地。她擦著眼淚向他致謝,心想世間還是好人多。
「南夫子」忘情作畫 忘了收錢
街頭畫家都有綽號,一個畢業於上海知名藝術學院的畫家綽號叫「南夫子」,是個實力派畫家,不少外國人都喜歡他的畫。南夫子喜歡中國書法、詩詞、茶道和拳術,平時總穿一套白綢唐裝,搖一把孔明扇。南夫子畫畫時很忘情,常常畫完肖像拍著肩膀送走顧客,回過神來才發現忘記收人家的錢了。
有一次,南夫子在街頭看一同行畫畫,一時興起便搶過筆來替人家改,畫了一半畫筆被人扔了,他隨即撿起來繼續畫,不料畫筆又被人扔了,他再撿起來繼續畫,第三次畫筆被扔掉時,南夫子沒能撿起來,因為他的雙手被銬上了。
原來一個女員警站在他背後多時了,那女員警兩次扔掉他的畫筆,南夫子竟絲毫沒有察覺,完全沉浸在畫中,所以女員警氣急了才掏出手銬教訓他。南夫子隨即被帶到看守所,拍照按指模、受審。南夫子用中文反復解釋替別人改畫的經過,令法官哭笑不得,第二天清晨就放他回家了。一出看守所,南夫子迎面碰上那位女員警,兩人如同老友重逢般緊緊握手「你好,你好,員警辛苦了。」
多年打交道,畫家與員警成了老熟人。畫家們都知道了員警的車牌號碼,瞭解他們誰的階級最高、誰的脾氣最好。員警私下也議論某某畫得very good , 某某畫得very bad。一年下來,員警偶爾也有「疏忽」的時候,有時你就在他眼皮下作畫,他們也會睜隻眼閉隻眼,就當沒看見。 (記者/李鋅銅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