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家齊邦媛以101歲高齡辭世,台灣文化界同感哀悼與懷念,追憶她生前事蹟的文章不斷,無不讚揚她的高風亮節、教學成就、台灣文學翻譯之功,以及寫下《巨流河》的深遠影響。古人曾有「立德、立功、立言」三不朽之說,齊邦媛教授確實當之無愧。
推動台灣文學走向國際
齊邦媛教授生於遼寧,在1947年大學畢業後即到台大擔任助教,後隨丈夫遷居台中,任教於台中一中,其後出國進修,任教中興大學,創辦外文系,再至台大任教,一生作育英才無數,許多知名作家都是她門下的弟子。這是齊教授「立德」的典範。
在教書之外,齊邦媛教授推動當代台灣文學作品的英譯。她出任國立編譯館人文社會組主任期間,推動《中國現代文學選集》的英譯,此書收集了1949年至1974年台灣的詩、散文、小說等代表性作品,在華盛頓大學出版。台灣文學走向英美學界,成為研究的主題,是由她的創舉開始的。她也參加中華民國筆會,代表台灣參加國際筆會,同時幾度到歐美大學講授「中國現代文學」,對推廣台灣當代文學創作起了莫大的作用。
後來她也與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合作,推動系列台灣小說的英譯計畫,包括黃春明《蘋果的滋味》、李喬《寒夜三部曲》、鄭清文《三腳馬》、王禎和《玫瑰玫瑰我愛你》等,透過她的努力,讓當代台灣文學進入歐美文學研究的視野。
此外在國立編譯館期間,她推動國語文課本的改革,將過度政治化的內容減少,改為當代的創作。黃春明的小說〈魚〉即是因她的主張力薦,才得以入選,其後諸多當代文學作品始得進入課本。齊邦媛可說是課本改革的創始者,在戒嚴時代,這是革命性的創舉。而在1998年,她公開呼籲「國家文學館」必須單獨設館,給文學一個「家」,更是開創性的倡議。可以說是台灣文學館的催生者。
推動台灣文學走向國際,對保守的課本進行改革,推動台灣文學館,這都是齊邦媛教授不可磨滅的「立功」。
最重要的是齊教授在退休後,決定到長庚養生村居住,開始寫作《巨流河》。這是一部描寫中國近代史百年滄桑的巨作,從父親齊世英到德國留學,在東北參加郭松齡倒戈張作霖革命失敗,全家流亡的生活開始寫起。她的童年到青少年歲月貫穿抗戰大歷史,她和飛官張大飛的愛情故事更是大時代的典型。該書在大陸出版後引起很大迴響,書中對二戰前後中國局勢的回顧與戰後政府來台的經驗,不只留下了兩岸交融的歷史,更為傳統文化的渡海做了第一手的描述。
創作經典巨作留下見證
書中更敘述來台後,她所交往的父輩與學界,遷台後懷著孤臣孽子之心,再無死所的憂患意識,為建設台灣而奉獻生命。《巨流河》一書不只「留住了一段記憶、留存了一種情懷」,更為兩岸留下了歷史紀錄。她為推動台灣文學走向世界而努力一生。在缺乏尊嚴的流亡生活中,她許願「人能世世代代優雅地活著」。直到退休後,仍筆耕不輟,為流離漂泊一生的世代留下最真實的見證。而《巨流河》一書更成為文學經典。
受到各界敬重的齊邦媛教授一生謙沖自持,有為有守。曾有學界建議政府要為她留下舊宿舍以為文學紀念館,被她一口拒絕,聲言絕不作立館立碑之事。她甚至曾拒絕某些獎項,只因對文化的信念不同。在長庚養生村的最後歲月,疫情的封閉中,她依舊讀書寫作,為抗戰史寫序言,為朋友的書寫讀後的筆記,給予觀念的提點、重要的建言。她畢生熱心於文學,因為她認為文學「可以帶給人們優雅的力量」。
作家楊渡曾寫過〈1949渡海傳燈人〉,述說苦難的年代,有30幾萬知識分子在內戰烽火中來到台灣,當時並無高等學府可以教學就業,遂走向各地民間的中小學,高成低就,奉獻給最基礎的教育,為戰後的台灣文化打下根基,培養了新一代的文化人。齊邦媛教授正是這樣的典範。
她流離半生,卻把最好的、最後的歲月留給台灣,留下教學育人的「立德」,推動台灣文學譯述、課本改革的「立功」,更留下寶貴的文學經典《巨流河》,成為不朽的「立言」之作。她的生命,她溫厚持守的信念,已成為永恆的提燈,留給後世一個指引的方向。(中國時報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