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新英譯版金庸小說在英國上架首周末後就第一次加印。之後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,出版社加印七次──闖入英語讀者群的《射雕英雄傳》恰如出版社所期望的,成了「中國版《權力的遊戲》」,是掀起閱讀旋風的現象級暢銷書。
在走向世界之前,金庸創作的十五部武俠小說已經在華語讀者群中流行了半個世紀,這些作品消弭年歲、輩份等諸般差異,讀者可以收穫不同層面的審美體驗與情感觸動。
中國文學發出洪亮之聲
金庸小說的讀者基礎在其兼具「獨特性」和「普遍性」──獨特在於關乎中國文化傳統中的困惑和關懷,普遍在於對人性的觀察和刻畫是放諸四海而皆準的。這使得語言和文化的差異無法阻止金庸小說的傳播。金庸作品的譯介和暢銷,也讓我們看到,中國文學能以想象力發出洪亮之聲,講述對世界和自我的想象。
探究金庸小說的讀者基礎,大體體現在兩個方面。其一,做爲類型文學的武俠小說,本身具有很強的包容能力,擅於從其他文類那裡借鑑情節、結構與筆法。綜合的能力源自幻想,武俠小說的幻想並非漫無邊際的狂想,而是在爲人熟知的歷史與生活的邏輯之中,加入「武功」這一變數,建構一個能與現實世界映照的「鏡像」世界。在這「鏡像」世界中所發生的故事,都具有某種現實原型,被作者的想象力施以藝術加工後,成爲讀者眼中的既熟悉又陌生的風景。這使得武俠小說具有不易爲人覺察的思想和意義的承載力。學者周甯說:「武俠小說以幻想的形式,告訴我們一個民族內在生活的祕密,告訴我們特定時代、特定文化傳統中那種固有的困惑與關懷,這些問題往往是複雜的、變幻莫測的,只有浪漫式的幻想能具有足夠的包容性與顯示力,使我們領悟到文化精神隱密部分的豐富內涵。」
武俠小說寫的就是人性
其二,武俠小說的潛力被金庸有意識地發掘並拓展了。在《笑傲江湖》的後記中,他自述「寫武俠小說是想寫人性」。到了新修版《金庸作品集》的序言中,他又強調:「基本上,武俠小說與別的小說一樣,也是寫人,只不過環境是古代的,主要人物是有武功的,情節偏重於激烈的鬥爭。」這是金庸小說作品「雅俗共賞」的基礎。金庸的獨特之處,在於他筆下的「武」與「俠」不是單純的方法與理念,而成爲個體自我價值的兩個面向,它們互相依存卻又彼此排斥,行俠者往往不得不以暴力做爲保障,而暴力帶來的混亂,卻非俠者所願,徘徊其間的個體始終爲這種矛盾所困擾。金庸在郭靖等人身上,不止一次地寫到這種迷惘。在《天龍八部》中,他借少林寺的掃地僧人之口點破了這一悖論:「心中慈悲之念越盛,才越能夠化解戾氣,修練更高深的武功,因爲真正慈悲之人,不屑於學習剝奪他人生命的手段。」這樣一種精神上的內在張力,爲人物刻畫和藝術創造提供了豐富的可能性。
在多元文化交流日益密切的今天,金庸作品英譯本成爲現象級暢銷書,武俠小說的這番「走出去」,是很有意義的趣事。
(編輯/許靄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