國際刑事鑑識專家李昌鈺博士,被稱為當代福爾摩斯,從事刑事鑑識工作長達60年,他出生大陸江蘇省如皋縣一個富裕鹽商家庭,1949年隨母親和家人遷往台灣,其父在搭乘太平輪來台時遇難身亡,家道中落,改變李昌鈺的一生。
李昌鈺近年往來兩岸講學、參與大陸多起矚目案件鑑識,他認為大陸在鑑識科學方面已超越台灣。本報特別專訪他談兩岸刑事鑑識消長,並分享人生經驗。以下是專訪摘要。
問:您經常到大陸講學,在大陸有個法庭科學博物館,請比較兩岸在鑑識領域的差異?
答:30年前,台灣派了林茂雄、翁景惠等第一批鑑識人員到美國我那邊受訓,當時北市發生華南銀行搶案,警方把卡賓槍帶到美國請我鑑驗,因當初送到德國、日本,鑑驗結果卻正好相反,到底誰對誰錯?鑑識科學怎麼會有不同答案?後來我發現兩者都有誤差,警方開始重視鑑識科學。
台灣鑑識科學 30年前已萌芽
我回國講學上千場,最初從警大、刑事局,後來增加調查局、安全局、大學、法院、社會民眾等,台灣鑑識科學30年前已萌芽,有像侯友宜等優秀刑偵人員,當時侯在北市當刑警隊長,案件發生時常跑來問我意見,很用功,一路走來培養不少人才。
第一次到大陸是1987年,公安部、人民大學聯合邀請我去講學1個月,那時大陸鑑識科學非常落後,但最近幾年已超過台灣,在人才培養方面,每月都有一批人到我美國研究中心,每年派大學教授去做1年培訓,有計畫的長期培訓。
台灣沒經費,基層沒辦法去學,中斷很可惜。前警大校長謝銀黨組織基金會,現在每年培訓4名人員,但經費是靠民間,不像大陸傾國家力量推動。
大陸後來居上 比歐美更先進
問:請比較兩岸鑑識工作的水平?
答:大陸有些地方比歐美還先進,尤其是DNA及很多基因庫,現在身分證已開始用DNA晶片,將來對破案效率將大大提高,重大事故被害人身分鑑定也會大幅提高。大陸的資料庫、刑偵技術都比台灣完整,並不斷在研究、發展,實驗室興起。
現在台灣破案都靠攝像鏡頭及通聯,大陸也是,但他們的覆蓋率、清晰率都比我們好,所以台灣若再不培養人才,再過幾年基金會捐助的人越來越少,我也老了,已經宣布金盆洗手。幸好目前還有熱愛鑑識工作的企業界人士及義工不斷努力,才讓台灣鑑識工作能繼續延伸下去。
問:在您的生涯中,挑戰最大的是那幾件案子?
答:在美國來說,辛普森案是世紀大審;甘迺迪遭暗殺到現在50年,真相到底是奧斯華是唯一的殺手呢?還是政治陰謀?
經手奇案無數 堅守鑑識本分
台灣有很多大案件,像劉邦友、白曉燕、彭婉如、尹清楓案,319在鑑識科學上是個挑戰,但並非很困難的案件,困難的是後來死者被火葬,遺書也被燒掉,衣服也沒有了,傷口是不是槍傷是很簡單的,我們在美國看槍傷看太多了。後來很多人問動機,我報告已經給了,鑑識工作人員不能講動機,動機是檢察官和刑偵要去查的。
我報告清楚說是2槍,第一槍會對著目標,我們調查出來,連刑偵人員都質疑我們,一直到錄影帶分析,陳義雄就在錄影帶裡面,因為先前的報告,認為此人無關,以為我們做錯了。
在波蘭最大案件是解決波蘭總統飛機在蘇聯失事,到底是誰殺的;泰國政變時,反對黨領袖被殺,也是請我去調查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?世界各國很多案件,每個國家認為重要的案件,就是社會、人民關心的案件,假如這些案件破不了,越來越多的話,人民就會對國家政府失去了信心。
教導邏輯思考 學習挖掘證據
問:您在各地舉辦夏令營活動向下扎根,請談談此經驗?
答:我在美國、大陸、警大都有辦夏令營,要謝謝企業界人士支持。很多人只看到表面,說夏令營是鑑識科學,我們真正要教小孩的是邏輯思考,因為不管做哪行,都要用邏輯思維。尤其新聞媒體,做的其實跟我們一樣,要挖掘證據,然後研究、寫成文章,假如基本證據錯了,論點也就錯了,這也是邏輯分析。很多參加者,現在變得很有成就,有些人當醫生,不一定都要從事鑑識。
我們訓練學生觀察力,我以前在沙勞越華文報當記者,當時撞死一條狗是城裡的大事,我可以寫一個整版關於這隻狗如何躺在那奄奄一息。所以教觀察能力,讓學生能寫得出來、講得出來,給他們一個現場發揮團隊精神,6個人一起寫報告,變成好的團隊。夏令營是多元化的,希望一些人以後能從事鑑識工作,不從事者也可將理論及思維方法運用在生活上。
(中國時報/蕭承訓、林郁平)
讓全世界凶手睡不著的人 前世是和尚
看過無數刑案、命案現場,李昌鈺直言不相信鬼神,卻常接受各宗教邀約演講,不過,他說自己前世是個和尚,並透露小名「解塵」的由來,甚至曾到大陸狼山寺廟「尋根」,奇妙機緣,連身為鑑識專家的他都無法解釋。
李昌鈺說,星雲大師請他到佛光山、也到過法鼓山、大陸各個佛堂講過人生,講過因果,因他看了很多案件,連猶太教、天主教、基督教教堂都去演講。紅衣主教還找他說:「Dr.Lee能不能教我抓鬼」。他不信鬼神,認為人有一個信仰總是好的,但不能迷信,否則整天燒香拜佛求發財、求升官,哪有這種事。
大陸網路熱傳「國際知名神探李昌鈺偵破自己的前世:我前世是個和尚」一文,李昌鈺說「這是真的」,家中共有13個兄弟姊妹,從小覺得奇怪,為何哥哥們的小名叫大寶、二寶,姊妹們叫珠龍、珠鳳等,唯獨他叫做解塵,兄弟姊妹都說他是撿來的、是個灰塵,他心裡不平衡問媽媽,媽媽笑說不要聽他們亂講「你們都是我親生的,每個都是十指連心,一樣疼愛。」
年幼的他仍不相信,媽媽於是說了個故事,說他一生下來就無緣無故的哭,看醫生、換奶媽都沒用,有一天,一個和尚來化緣,爸爸叫佣人送點柴米油鹽,但和尚說不是來化緣的,是來拜見他的師父,家人說:「開玩笑,我們這裡哪有你的師父」,和尚問家中是不是剛生了個小孩,能不能抱給他看看,和尚一看到他,立刻跪在地上說拜見師父,他一聽就不哭了。和尚對李母說,李昌鈺以前是和尚,現在到人間服務,所以李昌鈺的小名改成以前的法名解塵。李昌鈺說,他半信半疑,但一直記住這件事情。1985年第一次回大陸,到江蘇故居,一個堂哥不但說出他兄弟姊妹的名字,也知道他的小名,把他嚇壞了,且說的故事比媽媽還詳細,指和尚是從狼山來的。
他再到大陸尋根,指定要去狼山,接待人員沒聽過查了半天,終於查出狼山在南通、長江邊上的一個小山。李昌鈺說,他堅持要爬上山,山頂果然有座廟,廟裡的資料在文革全被燒毀,但老和尚依稀記得以前有解字輩,輩分很高,他一聽馬上說:「趕快拜見師公,我叫解塵」,令老和尚哭笑不得。
後來,他回台打高爾夫球,有個空檔臨時去法鼓山,當時聖嚴法師生病、身體不好,仍想見他,原計畫談個5分鐘,結果一聊就2個半小時,才知道聖嚴也是來自狼山、也記得解字輩,2人相談甚歡,約好隔年佛教大會要請他演講,不幸聖嚴在當年辭世。2人沒有機會再碰面。
(中國時報/蕭承訓、林郁平)
私領域的神探 生性簡樸 1張衛生紙用5次
李昌鈺妻子宋妙娟去年7月離世,在眾多好友及徒弟鼓勵支持下,決定走出傷痛,訪談談到妻子時,他仍忍不住再度哽咽。
81歲的李昌鈺說,和妻子結婚57年,戀愛3年,整整60年,很謝謝她的陪伴。前兩個月他痛不欲生,他說,「當時想削髮為僧,真正當解塵了。」
後來很多朋友、學生都跟他講,老師你不做了,要怎麼辦,特別是幾個研究生,將來博士學位無法完成,還有很多案件被害人的家屬,他們跪在地上拜託,說他是他們最後的希望,所以凡事只能盡力了。
李昌鈺笑著說,很多人問他要選什麼樣的人?他說,要60歲以上,要會洗衣燒飯、擦皮鞋,一共30件事情什麼都要會,不要長得很漂亮很年輕,但要跟他一樣節省。「我是生活很節省的人,對自己我不必浪費」,所以1張衛生紙可用5次,擦眼睛再擤鼻涕,接著可擦桌子擦皮鞋,不像現在年輕人用1張很快就丟了。
李昌鈺說,台灣人民很可愛,非常純樸,很可惜政治人物沒有好好替人民著想,有時看到很心痛。
李昌鈺出生江蘇,到世界各地時,對中國總有一份感情。他說,不管怎樣都是中國人,美國再怎麼樣平等,也是對少數民族歧視,最近在美國的華人感到一股危機,槍擊案這麼多,黑人、西班牙人、印度人,下一個誰是目標?等到中國人變成目標,大家不會分你是台灣人或中國人,都會受到影響,所以不應該再分是哪裡人,大家都是中國人。
(中國時報/蕭承訓、林郁平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