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身花蓮玉里阿美族部落的Kolas Yotaka成為第一位來自原住民的行政院發言人,使得原住民正名議題成為媒體焦點。Kolas希望在這一屆立委期間,促成《姓名條例》修正案三讀通過,還給原住民姓名的第4種選擇,讓國人更了解原住民。
阿美族之光 接政院發言人
以下是Kolas Yotaka接受《中國時報》專訪摘要。
問:妳是在何種情況下決定改用Kolas Yotaka這個名字?
答:2006年在原民台工作時決定改名。我從小就是Kolas,只是身分證上的名字是葉冠伶,從小寫考卷時都要寫葉冠伶,「因為大家都用3個字的名字」;直到1999年碩士班畢業,碩士論文還是用葉冠伶。目前我的駕照、健保卡已改為Kolas Yotaka,但護照、身分證是谷辣斯.尤達卡、Kolas Yotaka併列,改名,真的很麻煩。我的名字Kolas Yotaka,前者是祖母的名字,後者是爸爸的名字,意思是Yotaka家的Kolas。
問:妳很會念書,是阿美族之光,怎麼會想念研究所?
答:祖父當年被日本電力公司的人收為義子,有讀到初中,特別注重子女教育問題,爸爸是大同工學院畢業,在那個時代是原住民中少數讀大學的,所以很重視我們的教育。
為族人發聲 消除負面標記
問:在成長過程中,是否因原住民身分遭到霸凌、歧視?
答:各式各樣的狀況都會遇到,像是掛號時,護士不會唸我的名字,會叫ㄟˋ!醫生常常把我當成外籍配偶或外勞,情況多到很難解釋,所以被問到會不會講中文時,乾脆就說「會」,沒再解釋原住民的身分。
小時候我常是第一名、模範生,原本以為自己和大家一樣,後來讀到吳鳳的故事,小朋友騎著腳踏車到家門口,喊「番仔、番仔」。我一直問自己,「原住民哪裡不好」,「我覺得沒有比較不好」,反而是大人會告訴我,妳跟別人不一樣。有一次,老師說,「葉冠伶同學讓我徹底的對山地人改觀」,這種說法反而讓我開始思考,山地人有哪裡不對嗎?
大學時期第一次很認真的交了一個非原住民男友,給我很大的衝擊。媽媽的第一個反應,竟是很嚴肅的說,他的父母知不知道妳是山地人?「那一次我才意識到,山地人恐怕是一個很負面的標記」。
54萬原民 復名不到3萬人
問:如果有機會為族人發聲,你最關注的議題為何?
答:台灣原住民約有54萬人,但過去20多年來回復原名的不到3萬人,這代表回復原名很需要勇氣。《姓名條例》修正案未通過之前,原住民的姓名有3種選擇,以我為例,包括葉冠伶、谷辣斯.尤達卡與Kolas Yotaka併列、以及漢字的谷辣斯.尤達卡等3種方式。希望未來《姓名條例》修正通過,增加第4種選擇,可以單獨用Kolas Yotaka。「這一攤」(台語)就是我的「小革命」,希望這一屆立委期間,促成《姓名條例》三讀通過,「這會讓台灣文化景觀很不一樣」。
問:原住民已獲得平等待遇了嗎?去年在凱道、二二八公園埋鍋造飯的原住民朋友為了「固有土地」抗議,卻得不到回應,你的看法如何?
答:凱道上朋友的訴求,不見得是大部分原住民要的。所謂的「傳統領域」,占台灣3分之2大,他們的訴求是所有的傳統領域都要依「原住民族土地或部落範圍土地劃設辦法」劃進來,要行使諮商同意權,包括私有土地;但我們選擇的策略不太一樣,要處理問題應該要另外立法,不能用劃設辦法的行政命令去劃人家的私有土地。
(中國時報/張理國)
承襲祖母之名 期許像她一樣堅強
Kolas在行政院的辦公室牆上掛著多幅具有重要意義的圖相,有一張阿美族婦女照片,這就是影響Kolas最深的人,與她同一天生日的祖母。
阿美族是母系社會,長輩對母親、祖母的教導非常重視。 Kolas說,「原住民對愈愛的人,會取其名來紀念」,爸爸為了紀念祖母,所以把女兒取名為Kolas。
Kolas的祖母在她1、2歲時就過世了。Kolas說,祖母在家族中是意見領袖,包括父、母、姑、叔都很推崇她,祖母會幫部落的婦女做衣服、也是婦女會長,豐年祭時帶領大家吟唱、跳舞,整個家族都受到祖母影響。大家都說Kolas跟祖母很像、性格相近,巧的是,兩人生日也是同一天。
Kolas喜歡祖母的堅強,在很苦的年代,保護她的孩子,愛家庭、愛部落,看著她的照片,特別能產生連結、投射,「我想像她一樣堅強,她一直在我的牆上」,不論是擔任立委或是其他職務。
Kolas有過一段3年的婚姻,沒有小孩。她提到,現在身為行政院發言人,對感情也感到很苦惱,就算有曖昧對象,也不敢亂吃飯,就怕被媒體拍到會亂寫。
Kolas強調,要勝任發言人的工作,必須對各部會政策都理解,但沒有人是全能,需要加強的包括財經專業、稅務等政策熟悉;每次要主持會議前都要先行了解,都是很具挑戰的,也許前面有些政策討論的過程沒有參與,但卻要在很短的時間內消化它,用淺顯易懂的語言講出來,要學懂、看懂、消化,是過去幾個星期常做的事。
Kolas提到,自己每天進辦公室的時間比徐國勇還早;行政院爆多的群組,手機待機電力嚴重不足,耗電量是過去的2、3倍。最希望是待習慣政院工作節奏後,可以騎腳踏車上班,騎車時就可以暫時不理手機,這就是她最紓壓的時間。
(中國時報/張理國)
勇於挑戰 當個不斷跨界的人
「我是一直在跨越界線的人。不管是地理上或社會上的界線,這可能讓有些人對我有恐懼、好奇、無法接受。」Kolas從小住過很多地方,新竹、台東、花蓮、台中,小學以前的搬遷史,就像原住民由東往西遷移,因為搬過很多地方,看過很多不一樣的人,對台灣人事物,對台灣社會狀態的觀察,跟很多人不太一樣。
在不同族群裡長大,所以跨越族群界線,Kolas會講很多語言,包括客語,台語,英語及日語。不止在語言上跨越界線,愛唱歌、跳舞的Kolas,也不願意受到原住民刻板印象的制約,例如像是原住民只能去當運動員。
Kolas說,她是桌球校隊,很會打桌球,一路從國小二年級打到碩士班,一直都是校隊,國小就是拿冠軍的隊伍,但最後沒有去當體育選手,「我的成長經驗,就是原本大家期待妳要走的路,但最後卻走不一樣的路」,自己覺得人生有好多次的選擇,都在超越界線。
對於跨界一直有很強烈的感受。Kolas說,碩士班唸的不是人類學等與原住民相關的學科,而是經濟社會學,到了寫論文時,選的是企業裡面的組織行為,這也是一種跨界選擇。
Kolas曾擔任民進黨原住民不分區立委、台北市小英之友會的祕書長,以及民進黨發言人,這些都是過去原住民從政鮮少走的路。「但這些我都沒有強求,機會好像就自己找上我了」,然後還得掙扎一番,Kolas說,自己一直在挑戰敢不敢跨越那個界線。
人事發布的兩個星期前, Kolas沒想過會做行政院發言人,每次都在挑戰極限。像以前是主播、記者,Kolas很熟悉媒體,要跳脫舒適圈,到完全不懂的立法院,也有做過一番掙扎。 Kolas說,擔任立委2年多也習慣了,但就在此時,在民進黨做了這麼多改革,承受那麼監督之際,要來接行政院發言人,很需要勇氣跨越。這些都是自己給自己的挑戰。
(中國時報/張理國)
- 策畫:謝錦芳
- 執筆:張理國
- 攝影:鄧博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