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9-03-11・中時-專題報導

2019-03-11・中時-專題報導
文壇大老鍾肇政 赤手空拳開闢台灣文學長河

齡95歲的文壇大老鍾肇政以小說《魯冰花》聞名,陸續完成《濁流三部曲》、《臺灣人三部曲》、《高山三部曲》、《怒濤》等大河小說,被尊為台灣文學之母。除了創作外,鍾肇政積極參加公眾事務,推動成立台灣文學作家包括鍾理和、賴和、楊逵、吳濁流和音樂家鄧雨賢的紀念館。雖然不少人豐衣足食,但是台灣窮人還是不少,鍾肇政希望政府能夠幫忙,讓窮人生活狀況有所改善。

文壇耆老 大河小說領航者

鍾肇政平時生活簡單,每天7、8點起床吃早餐、翻報紙、看看電視,心情好還會哼山歌。老人家喜歡看棒球,若看到直球精準,會開心大喊好球,看到全壘打,則是會喊濃厚日本口音的「紅不讓」。

他同時希望台灣能夠包容多語言、多種族的多元社會。以下是鍾肇政接受《中國時報》獨家專訪內容摘要。

問:您從小接受日本教育,什麼時候開始學習中文寫作、客家話?

答:父親講客家話、母親講閩南話,但是4歲搬到台北居住後,客家話就只聽的懂、不會講,8歲搬回龍潭,還因此被恥笑。日本人來了以後,就開始學習日文,一直到20歲才學中文。起初寫小說,先用日文思考、寫成草稿後,才翻譯成中文,一直到後來中文進步,才不用打草稿,一直到現在,腦中有時候仍然是中、日、客夾雜。

但是我年輕的時候被日本人統治,早期懵懵懂懂,就跟著人家學日本話,裝也要裝日本人,漸漸長大後,才有反抗的意思,但表面不敢反抗,只能由內心反抗。後來台灣光復,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文盲,但隨著統治者更換,學習統治者的語言,是很難過的事情。

看淡當年戀 自嘲想摘星星

問:您曾經出版過情書《苦雨戀春風》,可以聊聊年輕時出現在身邊的女性?

答:剛出生的時候,有5個姊姊,不過很小的時候2個姊姊過世,3個姊姊和媽媽陪伴自己長大,也可以說從小就被女性包圍。逐漸長大才聽母親說,有段時間半夜我就愛哭,母親常常晚上不能睡,為此吃了不少苦頭。

小學時,喜歡穿著時髦、嘴巴塗紅紅口紅的女性,覺得很美,後來想起來,都覺得自己有點早熟。有位老師突然宣布,我長大要娶某個同學當老婆,當時全班歡呼,從此我好像中邪一樣,念念不忘那個女生。後來,就對她又想接近又害怕,應該就是自己的初戀。一直到長大後,都還記得她,甚至有次成人後,站在龍潭大池旁邊,仍念念不忘那名同學,想說有沒有機會在這邊碰到。

出版情書《苦雨戀春風》時的對象,則是另名女性,當時寫信給對方多,對方信回得少,好像就是「癩蛤蟆想摘天上的星星」。

愛哼菩提樹 歌詞很有共鳴

問:您很喜歡音樂,可以聊聊音樂嗎?

答:平常沒事就喜歡哼哼歌曲,年輕時還自學鋼琴。如今唱唱日本、客家山歌、英文歌曲,很多時候有些旋律會自己冒出來,雖然沒特別想,但嘴巴就自己動了,有時候也會好幾天都唱同一首歌。

年輕的時候,特別喜歡哼「菩提樹」,那時候戰爭剛結束,自己對未來充滿惶恐,此外耳朵也是那時候受傷。雖然不是說「菩提樹」歌詞寫出自己的心情,而是歌詞和當時的精神狀況很有共鳴。

(中國時報/賴佑維)

 

鍾肇政被譽為台灣文學之母。(家屬提供)
鍾肇政被譽為台灣文學之母。(家屬提供)
作家鍾肇政含飴弄孫。(本報資料照片)
作家鍾肇政含飴弄孫。(本報資料照片)
台灣文學之母 20歲才開始學中文

走過白色恐怖 用生命書寫

鍾肇政幼時與姊姊合影。(鍾肇政提供)
鍾肇政幼時與姊姊合影。(鍾肇政提供)

出生在日據時代的鍾肇政,從小被迫學日文,一直到20歲才開始學中文。鍾肇政人生初期說不上順遂,26歲第1篇文章被刊登在雜誌上,開啟寫作興趣,之後開始寫作,長篇小說多達23部,奠定台灣文學之母的地位。

鍾肇政出生在龍潭,在當兵時因為瘧疾導致重聽,喜歡音樂的他,自學鋼琴,曾說自己有絕對音感,若不是重聽,可能就朝向音樂之路邁進。後來就讀台灣大學中文系時,因為不習慣教授的口音,以及當時上課內容偏重古典文學,他自己較喜愛現代文學,才念兩天就輟學。

1950年代,鍾肇政和好幾個文壇好友,創辦「文友通訊」,當時在白色恐怖壓力下,發行1年4個後月停刊。鍾肇政的媳婦、立委蔣絜安說,父親很聰明,知道政府已經開始注意,趕快收掉雜誌,才沒有被查禁,甚至進一步處分。

鍾肇政得獎無數,1992年獲國家文藝特別貢獻獎,他曾笑稱,得獎後麻煩很多,要為國家文藝基金會宣傳,也要拍電視專題、做座談會、接受媒體訪問,接連種種行程,讓自己相當疲憊。

鍾肇政文學作品,多半以自身經驗轉化為小說,包含家族、自我經歷。以《魯冰花》為例,描述龍潭鄉地景地貌,小說裡老師相處方式,就是自身教學經驗。又以《濁流三部曲》為例,描述鍾肇政剛從大學畢業後,剛到大溪國小教書,結束教職,到彰化讀書,或者他二戰後回到龍潭的感受。

也有評論家認為,身為文學家,鍾老作品有強烈批判性,希望透過筆記紀錄事情。

(中國時報/賴佑維)

鍾肇政(左)2015年與當時的民進黨總統參選人蔡英文(右)由桃園出發展開台三線浪漫大道起跑活動。(本報資料照片)
鍾肇政(左)2015年與當時的民進黨總統參選人蔡英文(右)由桃園出發展開台三線浪漫大道起跑活動。(本報資料照片)
自身經驗轉化小說 長篇小說多達23部

幽默鍾老 講話鏗鏘有力 句句經典

被尊為台灣文學之母的鍾肇政,蔡英文總統曾親自拜訪,桃園市長鄭文燦更是年年為其慶生,今年1月20日剛過完95歲生日。雖然德高望重,但鍾老私底下幽默風趣,每天都要抽幾根菸,甚至要喝點小酒。

年輕時染上瘧疾導致耳朵重聽,目前與人交談多半靠筆談,若講話速度慢點,鍾肇政也能讀唇語彼此聊天。對已經退休的他來說,哼哼幾首小歌,有朋友上門聊天,也視為一大樂事。

鍾肇政的幽默,不少人稱讚。曾經有人與他聊天時,被問到有幾個女朋友?鍾老開玩笑的說,趁著年輕可以龍潭交1個、大溪1個、平鎮1個。愛開玩笑的鍾老總是讓與會人士呵呵大笑。

鍾老愛抽菸,他的媳婦、立委蔣絜安說,父親年事已高,雖勸他戒菸,父親老會鬧不愉快。後來,大家認為父親大把年紀了,就別勉強他,讓他做開心的事,只是每天還是有抽菸總量管制,算是彼此取得的共識。

愛抽菸的鍾老,連菸圈都吐的漂亮,不論是大菸圈,或者像連發小菸圈都難不倒他,興致一好,更喜歡在外人面前表演絕技。

年事已高的鍾肇政,有時回想到過去,陷入回憶漩窩,不斷重複當時的記憶。但不少朋友拜訪的鍾老,有人形容,若精神狀況良好的鍾肇政可說是講話鏗鏘有力、句句經典。

鍾肇政雖然被尊為台灣文學之母,但一直相當謙虛,以鍾肇政文學園區為例,不少人請教鍾老意見,他都覺得自己沒什麼了不起。

(中國時報/賴佑維)

鍾肇政今年1月20日慶祝95歲大壽,桃園市長鄭文燦到場慶賀。(葉臻攝)
鍾肇政今年1月20日慶祝95歲大壽,桃園市長鄭文燦到場慶賀。(葉臻攝)
  • 策畫:謝錦芳
  • 執筆:賴佑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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